人們似乎計算出并且確定,現在——按照一般的測算,按照人們所習慣的看待事物的方式——死亡絕不會是已然在望的。
死亡使人們變得聰明而憂傷,他們爲自己朝露般的狀況感到震驚;他們的每一舉動都可能是最後一次;每一張臉龐都會像夢中所見那樣模糊糊消失。
在凡夫俗子中間,一切都有無法挽回、覆水難收的意味,與此相反,在永生者之間,每一個舉動,以及每一個思想,都是在遙遠的過去已經發生過的舉動和思想的回聲, 或者是將在未來屢屢重複的舉動和思想的準確的預兆,經過無數面鏡子的反照,事物的映像不會消失,任何事情不可能衹發生一次,不可能令人惋惜地轉瞬即逝。 對于永生者來說,沒有挽歌式的、莊嚴隆重的東西,如果我相信死亡不存在,那麽明天和無盡的未來沒有區别,昨天和無限遠的過去也沒有區别,時間就衹剩下了“現在”。 他人會變成“我以外的物質世界”,世界上就衹剩下了我,那麽“價值”也就不存在了,我與他人就會變成山與流水的交流,我也就成了别無他物的物質世界。 如果死亡就是無法思考了,無法爲新的東西下定義了,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世界也死氣沉沉了。并且死亡你衹能目睹,不能被經驗所俘獲。死亡是屬于除你以外一切事物的, 但你從觀測他人的死亡確信了自己會死,這是信仰。

人們在某種意義上計算出死亡的可能的來期,但是他們剛好蔽而不見的是:在根本上,“死亡每時每刻都可能到來”這一不測性(Unbestimmtheit)就是“死亡的確定性”的应有之义。死亡何時到來的不測性就包含着這樣一種實在的可能性:死亡每時每刻都可能到來;這一不測性無論如何都沒有減弱死亡之來臨的確定性,相反恰好使這一確定性更加如芒刺背,使這一確定性帶上了一種極端的和持續的可能性之特性,而這個可能性就是此在。 這樣的兩個特性:死亡是絕對地確定的,同時這一確定又是不測的, 就構成了死亡這一可能性的存在方式。死亡是最為極端的可能性,是雖然不測的但又確定不移的可能性,而此在本身就懸臨于此一可能性之間。”


仍然是時間概念史導論。